《岁月留痕之三：胡基壕里竞风流》

姚宪民

一提起打胡基，农村人称作是卖人肉的行当。其又脏又累的程度，在诸般行当中拔了头筹。有三分奈何，没有人愿意当胡基匠。

打胡基绝对是个力气活。打胡基口诀云：三锤，六脚，十二个锤窝窝。手脚不闲，汗流如注。 任你是五大三粗的铁塔罗汉，还是膀大腰圆的凡胎金刚，只要一进胡基壕，不出三个回合，管叫你汗似瓢泼，面如夜叉。一天 下来，会让你身子骨散了架。怎一个苦字了得！

但你可别以为，只要是有一身蛮力气的夯汉，就能打胡基，那便大错特错了！

三锤，六脚，十二个锤窝窝，是有讲究的。

其实，真正操作起来，是六脚在前，三锤在后；编成现在这个口诀，只是为了押韵合辙，说起来顺口罢了。

三锤，是指轻摆锤子，蜻蜓点水，把模子中的土弄平；六脚，是指前四脚，把模子中的土夯实，后两脚，把模子面上的土煞净。十二个锤窝窝，才是使足力气，用锤子把胡基夯实夯平啊！

要把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，得需要有猿猱的灵动、猎豹的机敏、狮子的勇猛，和梅花鹿的脚下功夫。

一个打胡基高手，能把这一套工艺流程，表演成粗犷豪放的舞蹈，让旁观者体味出气韵奔放的诗意。

一位名人说过：一个人若把一种手艺当副业，这是个浪人；若当成职业，这是个真人；若当成事业，这是个达人；倘若干出了诗意，这个人就成为圣人了！

不是吹牛，当年，我和我的哥们儿丁娃、胡雕，就已修炼成了“胡基小圣”。

1973年夏，我住进了新房。我还发誓，要像古希腊哲人第欧根尼经营他的大木桶一样，在我的小家中，把日子过得有有滋有味、红红火火。

发誓容易，践行难呐！过日子，没钱买风箱，我用什么把火搧旺？

真是天无绝人之路！打胡基的手艺救了我的急。

那年，全国“深挖洞，广积粮，搞战备”。五七五战备库基建需要胡基，我和哥们胡雕托人情进了给五七五打胡基的队伍。

其时，正是三伏天气。骄阳当顶打胡基，有多苦自不待言。

不过，一想到五七五给的可是真金白银，我两个就顾不得苦累是个啥玩意，只一味地干劲倍増，斗志昂扬了！

南北二坳彪小伙齐聚楼村沟，二十多合胡基模子摆起了擂台。

打胡基的地方，在楼村沟里的梯田中，站在上层朝下看，就像是古希腊的角斗场或西班牙的斗牛场。

有一天后晌，上楼村生产队一大群男男女女来了兴致，都站在崄畔上看打胡基。

只听一个女人在评论：快看，那两个小伙打胡基像跳舞！太棒了！

我们朝上一瞥，只见黑鸦鸦的人群在向我和胡雕行注目礼！

人都是顺毛驴，都爱人夸。我两个也耍起人来疯，张狂得不要不要的。

我们倆的出色表演，赢得了阵阵喝彩声！

楼村沟打胡基，让我出足了风头，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，更重要的是：我到手了一把人民币，解了我的燃眉之急。

拿到打胡基工钱的第二天，我就买了一只风箱，憋足劲，把我的小日子搧忽得红红火火！

这还不算，有趣的是，楼村沟打胡基为我后来的吹牛放炮，积累了资本。直到如今，我会时不时地在人前吹牛：

想当年，

青葱岁月，

俺也是虎背熊腰蛮力有，

在胡基壕里竞风流。

五七五群雄聚会摆擂台，

俺也曾打遍四方无敌手；

三伏天楼村沟打胡基，

俺也曾赢得喝彩阵阵赞不休！

作者简介：

姚宪民 ，陕西三原人，曾任三原县教研室书记，咸阳市高级职称评委会专家组组长；咸阳诗词学会理事，副秘书长，咸阳市诗社副社长，三原诗词学会副会长。多年从事文字工作，诗文散见于《人民日报》《中国青年报》《中国妇女报》《中国教育报》《诗词月刊》《红旗杂志》《教育时报》《教师报》《三秦楹联》《陕西诗词界》等报刊及各网络平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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